潮藓

我的背景说明我的心情

[APH/普中心无CP历史向]假期

注:

1、普中心,小鸟组友情向,洋芋兄弟亲情向。

2、非国设,真实战争背景,有角色死亡现象。

3、第一次以普为主角,可能ooc,见谅。

4、灵感来源于《这温暖永不冷却》和《我们的父辈》。


基尔伯特侧躺在脏兮兮、乱糟糟的小床上,一手枕在脑下,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结满蜘蛛网的毛玻璃窗,晨曦能照耀的区域只有窗台和周围的一小片墙壁,那光直直打进近乎血色的红棕色瞳仁,一点也不刺眼,宛如初生小猫的爪子。

  身后的被窝拱动了一下,一具灼热馨香的女人胴体顿时贴在他赤裸的后背上,他能轻易地用树枝在沙地里勾勒出那条神秘的曲线。女人自苏醒以来便絮叨不已:

  “知道吗?你是我遇见过的最特别的人。虽然我几乎每个男人都这么说,但只有这次是真的。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吧?那样的发色和眼睛,估计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。而且,你哭起来跟别人不一样,我见过不少号啕大哭的醉汉,那样又丑又可恶,可是你不一样,你哭起来像婴儿,纯洁地渴望着母亲的乳房,老实说,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忍不住想让你在我胸前哭个够,真想知道是什么让你这么难过……”

  基尔伯特一言不发地任由她抚摸肩膀上的绷带,直到一阵轻柔而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她的呢喃。女人下床披了张毛毯去开门,低头一看,是个十二三岁、牧羊童打扮的小男孩。

  费里西安诺抬起浓密的睫毛和褐色的大眼睛,向阳花似的绽开笑颜:“小姐,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不是吗?在这样的白天,要是能和您一起出去走走就好了,只可惜我是隔壁村来的,老贝什米特请我把他脑子发昏的大儿子拉回家呢。他叫基尔伯特,有着一头老人家般的白头发和兔子的红眼睛,您见到过他吗?”

  女人甜蜜地笑了笑,俯下身吻了费里西安诺的脸颊,道:“小伙子,我喜欢你,他就在里面。你下次来我可以像照顾他一样照顾你。”

  房里,一听到费里西安诺的声音,基尔伯特就空袭似的弹了起来,花十秒钟时间迅速穿戴整齐,把两张士兵铭牌塞回衣领。于是等费里西安诺进来时,他正好把一拨清水拍在脸上,用袖子擦干脸就往外走。女人站在门口伤感地望着他,只有费里西安诺回头跟她道了别。

  费里西安诺问:“你怎么回事?或者说你们大人是怎么回事?昨天晚上睡在一起,今天走过一扇门就可以变成陌生人。”

  “没有‘变成’,一直都是陌生人。”

  沿着小路前进,两手边都是石头垒的矮墙,墙上种了柠檬树,树下长了矢车菊。费里西安诺个子不够高,他请求基尔伯特帮他摘一朵蓝色的矢车菊回去送给妈妈,却被拒绝了,基尔伯特只是牵住了他的手。

  见他不似昨天情绪失控,费里西安诺大着胆子询问:“我去霍利酒吧,老板娘说你昨天揍了人,为什么?你以前从来瞧不上跟那些病怏怏的酒鬼动手的。”

  “谁知道呢,说不定是我醉了以为自己在战场上。”

  费里西安诺沉默了一会儿,道:“这是老家,基尔伯特,你的父母在等你。他们需要你。”

  

  

  基尔伯特怀着沉重的心情推开家门,农家小户跟从前一样阴暗狭窄,散发出木头腐烂的霉味和煤油味,但因为贫穷且人少,并不显得拥挤。厨房传出来炖汤的芳香,仍是母亲的醇厚感,弓腰走到厨房门口,围着围裙的老妇人立马转身,怔怔地望着他,一时之间似乎闪过洪流般的念头,最终化为一个塞满皱纹的微笑:“孩子,你回来了。”

  母亲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,说:“你父亲上山打猎了,晚上才回来。真是的,你好不容易放假回来,他怎么就不能闲下来陪陪你呢?”

  汤汁的味道令人恨不得潸然泪下,基尔伯特不哭也不笑,机械地进食。这不正常,他尝到了思念一年的味道,本该感激涕零,可是没有,什么都感觉不到,钝了,麻了,像是一扇门下定决心关闭了,哪怕老母亲在外面孜孜不倦地敲敲打打,也不肯开启一丝缝。

  那声音太柔软太微弱,怎么也传不进深处。

  母亲见他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,同过去的机灵快活截然不同,简直心急如焚。她坐在他身边,却不知说什么好,只能拍拍他的肩:“基尔,你告诉我,你是不是,是不是不想打仗?我也不想,哪个做母亲的会乐意啊?我真的,真的很害怕……但是我一直在心里祈祷,你们兄弟俩会平安无事,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啊。”

  基尔伯特摇摇头:“不,我会去打仗的,那是我应当做的。不加入军队,我甚至可能养不活我们家。妈妈,我没事的,阿西不也活得好好的吗?没有喜讯,也没有丧讯。”

  得到大儿子的保证,母亲放下心来,但也有些不解:“那么,为什么你如此悲伤呢,我的孩子?我们都在这里,家乡没有遭受战火的蹂躏,你还有一个星期的假期。我们一起去教堂,请你像小时候一样无话不说吧,我能理解的。”

  “不,您不会理解的。”

  明知道会伤到老人,基尔伯特还是坚定地说。

  他避开母亲失望的目光,扭头望去墙壁,墙中央挂的最大的照片是阿道夫•希特勒的肖像,一旦盯着那撇标志性的小胡子,他就有种奇异的冲动,指使他把它摔在地上,换回他们的全家福。他当然没有这么做,他只是起身出门,说去散散步。

  

  

  基尔伯特远远地就瞧见了绿茵茵的小山丘上,坐在大石头上画画的费里西安诺,白花花的羊群就像云朵,把他当做太阳围起来团团转,同时安静地吃草。

  费里西安诺的母亲是意.大.利人,因此全村人都称他为“意. 大.利仔”,但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,又漂亮又聪明。基尔伯特坐到他旁边的地上,好跟他视线同水平,看看他画了什么。或许是血统原因,费里西安诺的艺术细胞与生俱来,能够得心应手地绘制人物肖像,基尔伯特一眼就看出画的是他弟弟路德维希。

  比起他,费里西安诺更亲近路德维希,尽管路德维希比他凶多了。费里西安诺曾解释:“我喜欢他凶了我以后还是任劳任怨地照顾我。你虽然也对我好,但缺少温度,因为你对谁都很温柔。”

  这倒是个有趣的见解。

  见基尔伯特来了,费里西安诺把画本丢到一边,躺下来伸了个懒腰:“怎么了,来晒太阳?我有个好建议,你抱着一只羊说些悄悄话,它们蓬松的毛最能藏东西了,而且抖一抖就变成灰尘。”

  “免了吧,太臭了。”

  费里西安诺忽然嗅了嗅自己的腋窝,说:“我上个星期刚洗澡,不臭,你可以抱着我。”

  基尔伯特难得笑了。心想着要是路德维希在就好了,费里西安诺探下身子:“我问你个问题:打仗是什么感觉?”

  基尔伯特合上双眼,说:“吵,就是很吵,枪、大炮、坦克、飞机,还有人的叫声,而且杂七杂八的气味臭得人精疲力尽。有时又很安静,安静得可怕,你能听见乌鸦和野狗的吼声,有人哭着,但最重要的是注意细微的上膛声。”他坐起来,指着前方潺潺的小溪,手势是一把手枪,“我们就像大水里的枯枝败叶,拼命手牵手,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冲散、淹没。”

  “对不起,我不问了。”

  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到了后边,他们兴许真的会把十二岁的小屁孩丢上战场。”

  费里西安诺摇头:“你觉得我们会赢吗?”

  “这对我们一帮普通士兵而言,与胜利和失败什么的无关,不是那么伟大的事情,就是等待,等到大家都疲倦了,受够了。”

  “像老山羊那样?”

  “像老山羊那样。山羊多好啊,吃什么都很香的样子,而且现在的人的寿命,可能还赶不上它。”

  费里西安诺突然惟妙惟肖地“咩”了一声,如同石头投入池塘激起圈圈涟漪,羊群登时此起彼伏地“咩咩”起来,仿佛在大合唱,逗得基尔伯特哈哈大笑,这招屡试不爽。基尔伯特把胳膊借给他当枕头,两人躺在草地上就着春光睡了一个绵长的午觉。

  

  

  到了晚上,父亲背着猎枪、野兔和硝烟味回来了,当时基尔伯特正在劈柴。那股子烟味基尔伯特打心眼里厌恶,父亲还没走近他就回过头来,父子俩默默无语地遥遥相望,宛如两尊铁铸的雕塑。

  父亲把杂物都堆到厨房,猎枪则小心翼翼地收进卧室——把刀子藏在最柔软的腹部的行为,基尔伯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。母亲已经入睡,房内传出安全感十足的呼噜声,篝火熊熊燃烧,照亮基尔伯特伤痕累累的上半身,父亲检查他的伤口,似乎痊愈得不错。

  “离心脏就差一厘米,不然他们不会放我回家的。”基尔伯特主动解释。但父亲摇了摇头:“我说的不是这个。你在战场上很有种,可是在这里你是怎么回事?被妈妈的吻惯坏了吗?从早到晚也不回家帮忙,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,人人都说就是你这种人让我们的军队节节败退的,你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的英雄名誉?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军人,我的儿子!”

  基尔伯特一言不发地低着头,状似反省,可父亲从他的眼中没能读出一丝愧疚,只察觉无边无际的死寂和某种隐忍的悲哀。

  父亲情不自禁叹了口气:“我真是愈发看不懂你的想法了,你这孩子总是这样。小时候跟其他孩子一块儿出去玩,你能积极地领导他们,可一停下来休息,你不跟任何人聊天,就坐在热闹的人群中静静地想自己的事,只有路德维希有可能介入你的思考。可路德维希也不经常能把你拉出来,你的灵魂,我想,一定是居住在另一个地方,那里没有电话也没有邮箱。”

  “没有那回事,父亲,我的灵魂永远与你们同在。”基尔伯特握紧拳头,手中铭牌的边角刺得他心如刀绞。

  父亲捧住他的脸使劲摇晃,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的双眼:“这是你说的,给我打起精神,我们会胜利的!照顾好你妈妈,回去以后照顾好你弟弟,然后两个人都活着回来……这就够了,好好的假期真不明白你到底在烦恼什么。”

  “好。”基尔伯特笑了笑,似乎恢复了昔日的一分神采,“我就是……就是太累了,想放纵一下。”

  

  

  然而,接下来的一星期里,基尔伯特还是同回家的第一天一样,夜不归宿,天天在临近的村庄游荡,在酒吧里醉酒斗殴,同妓女厮混,把脸埋在她们的裙子里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。他哭得那么厉害,哭得仿佛灵魂出窍,体内空空如也,只剩下一个腐朽的壳。

  没有人能理解他,父母渐渐失望透顶、不闻不问,一边给小儿子写信抱怨,一边期待战争能唤醒大儿子的志气。母亲夜夜掩涕:为什么?为什么那个聪慧有担当的男子汉会变成这样?

  每一次都是费里西安诺被派去找他,也只有面对费里西安诺他才有个人样,但是费里西安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。他听那些女招待说,基尔伯特在陌生人面前很多话,一大堆对至亲至爱反而说不出口的话,像喷泉一样播撒给她们,她们都无比同情这个可怜的好男人,不约而同地帮他保守秘密。

  一个星期过去了,假期结束了,基尔伯特要从村庄徒步走去火车站,他拒绝了父母的送行,两位老人也不敢招惹他,便没有强求。可他却特意去找费里西安诺,请求他为自己送行,费里西安诺有些受宠若惊地答应了。

  火车站是个简陋的站台,轨道只有两条,四周荒无人烟,只有他们俩默默无语地等待着慢悠悠闹哄哄的火车开来。基尔伯特身穿笔挺的绿色军装,背着沉甸甸的行军包,嘴里叼着烟,擦拭得焕然一新的帽檐下,那双红眼睛了无生趣地直视前方,整个人处于既严肃又散漫的矛盾状态,很是奇妙。

  费里西安诺忍不住说:“你以前不吸烟的。”

  “我以前也不杀人。”基尔伯特低头,摸摸费里西安诺的脑袋。那一瞬,费里西安诺竟暗自毛骨悚然。

  他抬起头,神色隐藏在太阳的逆光面,模糊不清:“费里西安诺,我叫你来是有事想告诉你的,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情。但是你得答应我,在我下一次回来之前,绝对不能泄密,特别是我父母。”费里西安诺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点点头。

  “好。其实在我回来之前的上一站,我下火车去解手,在站台上遇见了另一个跟我顺路的人,他是信使。听说我要来这里,他认为可以让我帮他捎信,不必亲自到这种穷乡僻壤就为了交待一些无聊的事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“他说,‘麻烦你告诉路德维希•贝什米特的亲属,他在三天前壮烈牺牲了,葬在斯大林格勒的战场上,同他的十一名战友’。”

  费里西安诺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
  “墓志铭上写着‘异乡的土将他轻轻掩盖,他将静静地长眠于此’。你知道吗?如果我死了,我也希望拥有这样的墓志铭,葬在他身旁。”基尔伯特笑了,费里西安诺真希望痛扁那张笑脸,“谢谢你,费里。”

  “对不起……”费里西安诺痛哭流涕,像个真正的孩子,“我知道了,对不起……”

  就是说不出口,说不出口啊,当你凝视他们的双眼,你不希望他们因假期归来而喜悦的笑眼转变为泪眼。所以只能把噩耗藏进盒子,盖上盖子,连同自己的灵魂,深深地,深深地埋入角落,捂臭了,沤烂了。

  汽笛声远远传来,如同呜咽啜泣。基尔伯特蹲下来拥抱费里西安诺:“没事的,只要我还活着,他就和我在一起,上帝知道你的挚爱在哪里。费里西安诺,我爱你,祝福你永远不必登上这列火车,也永远不必再像这样哭泣。”

  火车缓缓停下了,基尔伯特站在车门口时顿了顿,费里西安诺多想把他拽下来啊!可他只是低头吻了两枚交叠在一起的铭牌,终于头也不回地钻进车厢。火车轰隆轰隆绝尘而去,费里西安诺已经回忆不起来那辆火车第一次向这个小村庄驶来,然后带走意气风发的贝什米特兄弟时的情景了。

  但是一定,这一定会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假期。

  

  1944年2月,基尔伯特•贝什米特卒于列宁格勒,享年二十三岁。



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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